最贵的利群(最贵的利群价格)

许老板又瞧了三龙两眼,对老板娘说:“走不走是他的事,今天你们夫妻两个必须把钱打给我

老韩讲了一个故事:一条或者一包

三龙捏着瘪瘪的烟盒,蹲在墙头。

刚过正月,村里空落落的,打工的、上学的,该走的都走了,没走的,要么打牌,要么下地,要么做小生意,没人像他这样在村里乱转。村民活动中心在村子最中央,围墙两米来高,三龙在上边蹲了半小时,也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,除了村主任良生。刚才良生经过时往这边瞥了一眼,三龙麻溜地跃下墙头藏好。他想,光凭一点点背影,良生不足以认出是他。

烟壳里剩下一根独苗,三龙打算抽完这支就回家睡觉。元宵那天,他跟着龙灯队满村跑,收到了三包烟,这包“利群”最贵,二十几块钱。他把“利群”放在短棉袄内兜里,在外才抽,那两包便宜的早抽完了。

邻近的巷口有道蓝色身影,三龙身子一晃,眨了好几下眼睛。恍惚看去,这还真像是芹芹的身影。芹芹也爱穿蓝衣服。

叼上最后一支“利群”,三龙按打火机的手指顿了顿。可能要好些天没烟抽了。以前可以去村口王瘸子的小店时不时赊一包,可王瘸子去年招了个上门女婿,身板比门板还宽,赊个一块钱的打火机都难。

“三龙,你这是给人看门呢?”

一声大嗓门,惊得三龙手一抖,打火机掉了下去。他急急跃下围墙查看,打火机摔得四分五裂。他瞪着来人吼:“你个死人许老板,放着生意不做,来寻老子的开心!”

许老板哈哈一笑道:“三龙,你连女朋友都没有,说不定女人的手都没碰过,想做老子,早着呢!”

三龙没话了,看着地上的打火机心疼。

许老板又来撩拨:“三龙,要打火机干什么?你又买不起烟。”

三龙把手中的香烟往前一伸,说:“放屁,刚刚老子就抽了两根,还有一根正想点呢!”

“点你个头!”许老板说,“你要是没事干,跟我去镇上办点事。办成了,我送你一条‘利群’。”

“要是办不成?”三龙问。

“只要你跟我去,办不成也送你一包。”

三龙直起腰:“说到要做到,不然我真就是你老子。”

许老板说:“少废话,这就跟我走。要不要跟你老娘说一声?”

三龙说:“有什么好说的,她看见我就不高兴,我看不见她就高兴。”

许老板的车停在村口。村子太拥挤,多数人家的门前进不了车。看看没别的人要坐车,三龙狠狠心坐在副驾座上。许老板让他把安全带系上,三龙手忙脚乱,许老板帮了一把,才算结结实实扣上。许老板说:“三龙你没坐过小车吧?”三龙说:“那哪能呢,我可坐过老板的宝马,你这车算什么,宝牛都算不上,也就是个宝猪。”

许老板张张嘴没说啥,专心把车子倒好,驶向镇上。许老板不说话,三龙倒有些难受。“我跟你去办什么事?”他问道。

“跟着我就行,不用说话也不用费力气。”许老板说,“不用担心,我不带你做杀人放火的事,你不想过日子,我还想过呢。也不会把你卖了,把你卖了也值不了几个钱。”

车子开了半小时左右就到了镇上。许老板迈开大步,来到刘记糕饼店。年后店里生意清淡,店主低着头玩手机,直到两个人进了店堂才发觉,抬起头,先是笑,然后脸青了。在隔壁杂货店闲聊的老板娘瞧见有人来,走回自家店里定睛一看,也不自在起来。

店主拖出两张板凳。许老板坐下,三龙没坐,转着脑袋看五颜六色的糕饼。

“老刘,住进新房了吧?”许老板问。

“年前搬进去的,住了一个多月。”

许老板说:“那笔款子该打给我了吧?拖了一年。我也不是什么大户,工人的工资要开,老婆问我要孩子的学费,你再不打给我,我可难办了,这年月,借钱都借不着。”

“总共多少钱?”老板娘问。

许老板拉下脸说:“你们知道的,总共一万八,怎么也拿得出。”

“就是呀,也就一万八,只要我们手头方便了,随时拿得出。”老板娘说,“再说,许老板你的沙石生意没停,钱出钱进的,就差我们家这一万八?”

许老板站起来,一脚踢开板凳说:“今天无论如何,你们也要打钱给我,要不我就不走。”

老刘怕闹,想讲和,老板娘拉着不让,说:“许老板,我就问你,今天你带着他来是什么意思?”老板娘的嗓门很大,把街上的闲人引过来好几个。

“我哪有什么意思,他是我邻舍,要到镇上,顺路就带他来了。”许老板说,“我就是来求着你们把砂石款结了,求了你们一年,我哪有什么意思?”

围观的人越来越多,有几个已经踏进店里。老刘把老婆扯在一边说:“别叫别叫,答应他,就这几天打款行不行?亲戚朋友那里周转一下,能凑起来。”

“钱不是问题。我就是看不惯他黑社会一样来讨债。”老板娘说。

“你还敢提黑社会?”许老板说。

老板娘对许老板说:“你让这个人走,我就答应这几天打款给你,要不没得谈。”

“你们还有理了不是?”许老板口气很硬,但还是扭过头看着三龙。双方吵声大起来后,三龙就没有再看着糕饼。村里人不多,他好久没见过一场争吵。要不要听老板娘的话走开,三龙拿不定主意,倒不是因为有没有面子,而是他不清楚许老板是让他走还是不让他走。现在走开,事情算是办成了还是没办成?老板娘吼几声没大碍,一包“利群”或是一条“利群”,关系就大了。

三龙就对许老板有些恼火,走还是不走,总得给个话不是。

许老板又瞧了三龙两眼,对老板娘说:“走不走是他的事,今天你们夫妻两个必须把钱打给我。”

老刘说:“一万八不算多,可也不算少啊,你总得让我有时间去周转。”

老板娘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许老板说:“你也给我走,不走我就报警!”

许老板扶起板凳坐下,掏出一根烟点上,说:“就怕你不报警呢,赶紧的,我等着。”他抽得很慢,不像三龙那样又猛又急。三龙也想把最后一根烟点着,可是没有打火机。看许老板气呼呼的样子,上去借个火也不合适。

“快去,到派出所把陈所长叫来!”老板娘指着门外,冲着丈夫吼。老刘犹豫再三,但围观的人群已让出一道缝隙,老刘只好出了店堂朝着派出所方向走去。

看到老刘的背影,三龙记起,两年前他坐宝马车的那个夜晚见过老刘。奇怪的是,也就两年,老刘怎么老了这么多。那时这个叫老刘的人留着长长的头发,遮住额头,披上肩膀,就像画片上的男明星,如今发茬子短短的,半白了。只是弓着身子脑袋前伸走路的样子,还是没变。三龙也记起,那个夜晚同样见过老刘老婆,这女人也老了不少,粗头乱服的。两年前,她穿着时髦,描眉画眼,像是一个出入场面的人。

一个瘦猴在人群中把手机对准三龙开始拍摄。三龙猛一回头,把瘦猴吓得赶紧揣起了手机。对着人群,三龙扫视了一眼,看到好几个人把手放进了兜里。那个夜晚也一样,好些人注视着他,还拿着手机拍照。三龙感觉脸上有点热乎乎,又有点痒。

三龙转回脑袋,看着糕饼店老板娘。没错,就是她。老板娘说:“姓许的,今天他要是不走,什么都没得说!”

“走就走,我还稀罕在你店里,有花还是有朵?”三龙说着退后两步,三步助跑,腾身越过一米多高的糕饼柜台,轻轻落在街上。“我走了,不在你店里,这下总行了吧。”

“这丑八怪像有轻功一样!”人群中有人喝彩。瘦猴熬不住,拿出手机垂着手,把摄像头对着三龙。

老板娘无话可说,抬头看店外。许老板说:“老刘回来了?把陈所长叫来了没?叫来最好,我跟他说说咱们的事,问问欠钱不还归派出所管还是归哪里管。”

老板娘说:“许老板,跟你讲实在的,最近手头紧。要不我把身份证抵在你那里,过几天手头有钱了再换回来,成不成?”

许老板说:“你当我是傻子?身份证你随时可以补办,我留着有个屁用。你有难处,我更有难处。今天不拿到钱,我没法交代。”

“那我给你把刀,你割我一只腰子去,好不好?”老板娘说,“一只腰子远远不止一万八,你还得退我几万块钱。”

许老板扔了烟头,腿抖了抖,总算没再踢凳子,又点上一根烟,不再说话。

站在大街上,三龙渐渐不自在,手脚没处放。老板娘和许老板不说话了,他又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做些什么。就像正在放映的电影突然画面静止了,人群看着店里店外三个人,嗡嗡起来。

老刘的归来,使得画面重新动起来。

和老刘一同来的那个人,让三龙心里一沉。牛高马大、膀阔腰圆,是王瘸子的女婿。

“陈所长呢?”许老板问老刘,“没叫来?要不,我给他打电话?”

“何必呢,何必呢。”老刘赔着笑,“叫警察干什么?咱们自己能解决的事,叫警察干什么?”

许老板扔掉抽了一半的烟,说:“那我也跟你们夫妻俩刚才那样耍下脾气,叫这个跟你来的家伙走开,要不我也不客气。”

“你!”老板娘刚想发作,被老刘拉住。

“许老板,你误会了。”老刘说,“这人你又不是不认识,你村上的,王瘸子的女婿大冯啊,他到我这进货。”

“进货?那好。”许老板招招手,“三龙,进来,到店里坐,我们等刘老板忙完有空了再说。”

三龙答应一声,走进了店堂。走过大冯身边,三龙感到呼吸变紧。大冯的体重足足有他的一倍,而且身上似乎和他一样没有肥肉。年前有次,他没带钱,也没钱可带,到王瘸子店里想赊几桶方便面。王瘸子一声咳嗽,大冯从后面的小仓库走出来,站在三龙跟前,咧嘴笑了笑。三龙也笑笑,没说什么话,待了半分钟,空着手走了。在大冯面前,他的脸完全不管用。

许老板拍拍凳子,三龙坐下。大冯帮着老刘夫妻,把散装的糕饼打包过秤。围观的人渐渐散去。

许老板低头刷微信好久了。三龙渐渐无聊,掏出手机,点开微信,卡得要死。这个手机是他刚去棋牌会所没多久金老板给的,不是送,抵了半个月的工资。手机是来打牌的人留下的,用了多久也不知道。用到现在,手机屏幕上已经沟壑纵横。

三龙的微信好友很少,一百个都不到,好些个已经许久没有动静了,包括金老板。朋友圈里的信息缓慢而执着地显示着,三龙翻了好一会儿,没有看到芹芹的消息。他和以前许多次一样,有些欣慰。他很怕芹芹的朋友圈里出现她倚着男人、怀抱娃娃的照片。

在制鞋厂的时候,三龙请芹芹吃过几次大排档,每次芹芹都拖着室友一起来。三龙很无奈又开心,虽然同厂,但要遇到也不容易,何况在一张桌上吃饭。那时候他深信,总有一天芹芹会单独和他吃饭,甚至上公园、看电影。三龙妈总是说不敢把事情想得太美,但那时三龙也这样,想都不敢想的事,怎么有胆子去做呢?制鞋厂突然关门的时候,三龙觉得自己的美梦做不下去了。芹芹主动找了他,说给他介绍个活儿,给金老板的棋牌会所当管理。棋牌会所的一个股东来找芹芹干这活儿,但她已先找到了别的下家。三龙想也没想就去了。尽管芹芹去了别的城市,但他只要一天在棋牌会所,就一天和芹芹有着关联。

棋牌会所有三层,一开始三龙在一层做管理。说是管理,其实连扫地、代客人买香烟都得做。一层摆了三十来张牌桌,来的大多是中老年,营业额不高,三龙的工资也不高。有一回,有个老无赖输了牌闹场子,闹得连旁边足浴店的客人都跑来看热闹。人一多,三龙嘴更不利索,索性不再劝说,脱了外套杵在老无赖面前。也许是三龙的眼神让对方受不了,也许是三龙手臂上长长的大蚯蚓似的伤疤吓人,老无赖秒遁了。大蚯蚓是制鞋厂的机器给他留下的。

三龙吓退老无赖的新闻传出好几条街。在早会上,金老板表扬了三龙,当场奖给三龙一个手机。三龙站出来,讲了到棋牌会所以来最长的一段话,说这是自己份内的工作,不该接受奖励,手机的钱从工资里扣好了。在制鞋厂,三龙参加过好几次年终表彰会,许多先进代表在会上就是这么说的。早会后,金老板特意找到三龙,说以后好好干,要把他升到二楼三楼做管理,或者干脆去安保部。

三龙偷偷地乐。二楼都是包房,他进去过,相当豪华。而三楼,他根本没有机会踏足。他听老员工说过,高一层楼做管理,收入就提一个档次,高出许多。至于安保部,更加不得了,有做工考究的西服发,待遇也不低。他去买了一对很重的哑铃,下了班玩命练,想让自己看起来更强壮。肉多了,力量自然更大。他对自己的力量其实是满意的,在制鞋厂的时候,他在同事中就以力气大出名,相对于他瘦巴巴的身板而言。三龙开始抽烟,让人觉得这和健身背道而驰,可他觉得顺理成章,抽烟和他的工作很配。

那天晚上,一楼的中老年牌客已走了一多半,三龙开始收拾桌椅。十多个穿着紧身黑衣的年轻人拥进来,径直奔楼上去。三龙怎么也拦不住,只好随在后面。虽然是第一次遇到,三龙也知道这些人是来挑事的。金老板不在,安保部的三个壮汉一个也不在,三楼只有领班和几个管理。领班急得打电话给金老板。金老板说,不能报警,也不能让外人进几个大包房。领班朝三龙和几个管理喊着金老板的话。

三龙挤过去,挡在大包房门前,身边没有同事。这是他第一次上三楼。他脱了外套,经过一阵子哑铃苦练,他的肌肉似乎见长,手臂上的大蚯蚓更凸起了。他瞪着跟前那些黑衣人,但很快他眼前红彤彤又黑乎乎。他感觉自己像是被车撞了,被牛顶了,被落石砸了,既敏感又迟钝,既上升又下坠。

三龙睁开眼,面前没有黑衣人,是一辆黑色的宝马越野车,金老板的。他听到有人打电话,好像是金老板。有人把他抬上了宝马车副驾,替他扣好安全带。开车的是金老板的小舅子,有着长长的头发,还有人也上了车,是个描眉画眼的女子,金老板的妹妹。三龙想,自己怎么才能停止流血,以免把这辆车弄得更脏。车子似乎很稳,三龙想,也许坐飞机就是这种感觉。

三龙醒来后,才知道在医院里躺了两天。长头发的小舅子和他老婆来病房,告诉三龙,金老板说就算花再多钱也要把人命救回来。如果不是伤处太疼,比手臂上那次受伤更疼,三龙肯定会咧嘴笑。二楼、三楼,或者安保部,接下来他去这些地方是显而易见的。

拆纱布的时候,三龙觉得脸上麻麻的,似乎整张脸停留在那个血色的夜晚还没回来。他从隔壁床病友的眼里看出了异样。等护士离开后,他跑到卫生间。在镜子里,他看到了一张完全陌生的脸。等他回过神来,身后围着好多人。他没觉得自己吼得有多大声,但接下来的那几天,他的嗓子哑得几乎说不出话,当然他也不想说话。(作者 陈炜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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