尽些没影事儿文:周政清晨,店小二在整理茶馆内务,他扫完地,把放在八仙桌子上的椅子一张一张地拿下来,摆在桌子的四周,然后用抹布仔细地擦桌子椅子,把茶碟里放上瓜子和花生等茶点,又去擦柜台。两个身穿黑色警服头戴红缨官帽的官兵一高一矮地走进茶馆。店小二见了,忙迎了上去,点头哈腰地:高大人,你是来还茶钱的吧?你看这还麻烦你老亲自送来,改日小的去取就行了。高大人不乐意地:一大早碰上黑老哇了,呱呱地要钱,你这是
尽些没影事儿
文:周政
清晨,店小二在整理茶馆内务,他扫完地,把放在八仙桌子上的椅子一张一张地拿下来,摆在桌子的四周,然后用抹布仔细地擦桌子椅子,把茶碟里放上瓜子和花生等茶点,又去擦柜台。
两个身穿黑色警服头戴红缨官帽的官兵一高一矮地走进茶馆。
店小二见了,忙迎了上去,点头哈腰地:“高大人,你是来还茶钱的吧?你看这还麻烦你老亲自送来,改日小的去取就行了。”
高大人不乐意地:“一大早碰上黑老哇了,呱呱地要钱,你这是咒我破财啊。我告诉你小二,爷今天的烟钱你得赔!”
店小二惊恐:“别价,爷,小的没说什么呀。”
“没说,一大早钱钱,爷这么大的官能少了你得茶钱吗?”高大人说着从柜台上的烟盒子里拿出一盒香烟:“赔盒香烟。”
高大人把香烟装进衣兜里。
店小二极不情愿地:“我这不是倒霉催的,我这上哪说理去。”
矮个子官兵也拿了一盒烟,撕开烟盒,抽出一支叼在嘴上,擦火柴点着,“小子,没白抽你的烟,这不来查国丧了吗,你小子做了吗?”
店小二指指自己身上:“这不做了吗,白帽子,草绳子,麻鞋子,都是白的。”
矮个子官兵一指店小二的鼻子,厉声问:“这怎么回事儿?”
店小二愣怔地摸下鼻子:“大人,不怎么回事。”
矮个子官兵:“不怎么回事,怎么是红的?”
店小二苦笑:“这鼻子天生是红的,打娘胎带来的,酒糟鼻子。”
矮个子官兵:“酒糟鼻子不行,弄白了它。”
店小二哭笑不得,:“这怎么能弄白了,这爹妈给的。”
高大人撕块白纸啪地贴在店小二的鼻子上:“这就行了!”
店小二无奈,只得忍受着。
高大人看见了柜台上摆放的红皮水萝卜,拿起一根对店小二:“这也不行,不知道是国丧日吗!整个白纸套套着。”
店小二无奈地蹲下了,双手抱着头。
“矮子,把告示贴这。”
高大人回身指指对面墙上对矮个子官兵说。
矮个子官兵拿起炊帚在浆糊桶里搅了搅,举手就往墙上刷。
店小二见了,急忙站起拦住:“大人,大人,这是干什么?”
矮个子瞪眼:“贴告示。”
店小二:“什么告示?”
矮个子:“国丧告示。”
店小二:“别介,贴这里茶馆还能开吗?”
矮个子:“有了这告示,你这茶馆的生意就红火了。”
店小二:“火了,火倒了,那你就贴我脸上吧。”
“那好啊。”
矮个子说着举起炊帚就往店小二脸上刷浆糊。
高大人啪地就把一张黄纸告示贴在店小二脸上,哈哈笑着,走出茶馆。
店小二僵在原地,侧身不知所措。
一精神抖擞的老者在两个下人的陪同下走进茶馆,见店小二这个样子,笑着问:“小二,你这是在唱顶门戏呀?”
店小二哭丧丧地:“六爷,我哪有心思唱戏,挨千刀的高麻子给贴的。”
“撕下来,撕下来。”六爷说着就上前撕告示。
店小二急了:“别介六爷,这是官府告示。”
“吊毛灰!拿着地豆当卵子,大清朝快倒了!”
六爷一手撕下店小二脸上的告示,三把两把撕得稀巴烂,摔在地上。
店小二脸色蜡黄就地打了个转转:“六爷呀,六爷,这可咋办。”
六爷笑笑:“咋办,蒜拌。小二你不用转转,有事儿六爷给你担着。”
六爷说着,大马金刀地在八仙桌前坐下。两个下人垂手站在六爷身旁。
店小二只好上前伺候着:“六爷,您来壶……?”
六爷:“老样,八宝。”
店小二回身去了,下人把二尺多长的旱烟袋递了过来,六爷对嘴,下人点着烟袋,六爷吧唧几口,长长地吐了一团烟雾。
六爷一身短靠打扮,光光的头,胖胖的脸,大大的鼻子,白色十三太保盘子扣小褂,黑色绸外衣,一条巴掌宽的牛皮腰带系在腰间,宽宽亮亮的大铜扣钳子,下身黑色灯笼裤子,白色布袜子,黑色快鞋,一身武行打扮,一看就是练家子。那两个跟班的浑身也透着十足的机灵劲。六爷手里玩着一对大铁球。哗哗地响。
六爷:“一个丑老娘们死了,还搞什么国丧,还嫌没把大清国搞埋汰了。”
店小二忙拦住说:“六爷,六爷,莫谈国事,国丧日,国丧日。”
“呸,球!”六爷狠狠啐了一口:“俺们八旗败在这个老娘们手里。”
店小二:“六爷,隔墙有耳,咱闲不得惹这麻烦,你老在旗也惹不得这。”
六爷长叹一声。
店小二一一把茶盏茶点摆在六爷面前,边摆边说:“六爷,你不是去了天津卫了吗?”
店小二大铜壶一举,哗,茶盏冲满水,盖上盖,把茶盏推到六爷面前,然后哈腰:“六爷,你的八宝。”
六爷端起茶盏,用盖划下,嘬嘴,头左右摆了一下,轻吹轻嘬一口,“二啊,爷就喜好你这八宝,正宗!”
两个中年男子走进茶馆,二人在靠门处的八仙桌子坐下,胖男人吆喝声:“小二,来壶铁观音。”
“哎,”
店小二应了一声,很快就把茶碗茶壶上了桌,给茶壶续上水,水沸茶舒,店小二很有礼节地问声:“二位客官,还要点什么?”
瘦小男人:“来碟酸梅。”
店小二回身端来酸梅,二位客官喝茶闲聊。
胖男人:“昨晚上看戏啦?”
瘦男人:“嗯,空城计。”
胖男人:“哦,孔明的戏。”
瘦男人:“没有孔明,只有诸葛亮。”
胖男人:“你不懂了不是,诸葛亮和孔明是一个人。”
瘦男人争辩:“是两个人。”
胖男人:“一个人。”
瘦男人:“两个!”
胖男人:“一个!”
瘦男人:“打赌!”
胖男人:“打赌!”
瘦男人:“打赌就打赌,谁输了一块钱!”
胖男人:“好,一块就一块,谁怕谁!”
二位同时起身来到六爷跟前,胖男人亟不可待地:“六爷,你说孔明和诸葛亮是不是一个人?”
六爷笑着摇头说:“不是一个人。”
“我说不是一个人吧?你输了,拿钱来。”
瘦男人向胖男人要钱,胖男人无奈的、极不情愿的从衣兜里掏出一块钱给了瘦男人,瘦男人拿着一块钱兴高采烈地出了茶馆。
胖男人再问:“六爷,诸葛亮和孔明真的不是一个人吗?”
六爷:“是一个人,诸葛亮和孔明本来就是一个人。”
胖男人急了,“六爷,那你干嘛说不是一个人呢,你不带这样的!”
六爷:“你偷着乐吧,花一块钱买他个糊涂一辈子上算!”
胖男人不服气地走了。
这时,一前一后走进一对男女,看上去五十多岁,一身的小市民打扮。男的瘦瘦的个子,青色布大褂,一双黑色圆口布鞋。女的略显肥胖,满襟布衣布裤,一双绣花鞋,大脚,看上去就是个理家能手。
男的气呼呼在八仙桌子前坐下,“不过了!小二,来壶茶!”
女的站在一边小声劝导:“他爹,喝水咱还是家去喝吧,在这花了钱还不解渴。”
男的:“你别管,我也享享福!些败家的玩意,你说说,你那儿子像个过日子的样吗,还有你那个儿媳妇。我今个就享享福!”
女的:“他爹,这么多人,你能不能小点声,叫人听见,家丑不可外扬。再说,你要吃好的到茶馆来干嘛,该去饭馆。”
男的说:“你啰啰个啥,坐下喝茶。”
女的小心翼翼地:“那就来一壶。”
男的立马火了:“来什么一壶,你个败家娘们!”
女的翼翼诺诺地:“那来多少?”
男的直口就来:“你喝就来两杯,你不喝就来一杯。”
女的一脸无奈,叹息一声,喊道:“小二,来杯八宝。”
“好叻。”
店小二端上一茶盏,放在男的面前,男的问:“这水还算钱吗?”
店小二:“水不算钱。”
男的:“那好,那把这铜壶放这,我好喝水。”
店小二:“别介,小的可以随时给你续水。”
男的拉过一个茶碗:“那你给我老婆来碗水。”
店小二笑了:“这位爷,你可真是抠门到家了,直劲吆喝不过了,就差夫人一杯茶。”
男的:“过日子可是要精打细算。一块钱爷就可以买上一分地呀。”
店小二:“你真是地主。”
男的侧脸问:“你怎么知道?你能掐会算?”
店小二始终是一副笑脸:“小的哪会掐哪会算,是爷你展样出来的。你看,爷这样子,富态态的多像土地。”
男的:“爷有地!”
一旁六爷看不惯这人的狂,插嘴说:“这位爷,你有多少地?”
男的骄傲地说:“地不算多,打马快跑三天也跑不出俺的地边。”
“哼!”六爷狠声哼了一声,嘲讽地:“还没有我一吊钱长。”
“哼!”男的也狠声哼了一声,不屑地:“牛逼,没有爷一棵树高。”
男的出言,六爷生气了,但是脸上仍旧是不动声色地笑着:“爷不信你家的树能比爷家的钱多。你知道爷是谁?”
男的侧头看了看六爷:“你是财神爷?”
六爷不屑地:“财神爷算个球,他得找爷借钱,爷是丁百万!”
男的尖声大笑,那声音笑的有些尖厉嘶哑,继而沉声而道:“好大的财主!咱俩打个赌行不,你也不要说你家的钱多,我也不要说我家的树多,你只要在我家山岚够了碗口粗的树每棵树上挂上一文钱,你如果挂满了,我就承认你是丁百万?”
六爷用目光在男的身上上下打量。
男的悠闲洒脱地品着茶。
六爷探试地问:“那你是谁?”
男的声调顿挫地:“牟二黑子。”
丁百万立马肃然起敬地站起来,双手拱手:“久仰久仰,地主地主,真地主!”
牟二黑子拱手还礼:“一般一般,跟不上你,财主财主,真财主!”
店小二过来:“二位爷都不要谦虚了,你们俩屎壳郎别说楼口黑,都有钱,有钱大大的。”
“谁有钱?有钱能有宝贝好吗?”
随着声音一个干瘪老头走进来。众人转目光看,店小二急忙迎上去:“老爷子,老爷子,你坐你坐。”
老者已经坐在桌前,“我这不坐下了吗?”
老者说着,把手里的一个大红包裹放在桌子上。六爷见老者也站起身来,问了一声:“老爷子。”
老者瞅了一眼六爷:“六子,你也喝茶?”
六爷坐下:“老爷子,你不是去张大帅那里享福了吗?”
老者:“六子,城里的福他妈的没法享,老鼻子遭罪了。”
店小二:“老爷子,看你说的,福还没法享?”
店小二说着把茶具摆在老者面前。
老者:“小二啊,你是没享,就说这每天早上这牛奶面包那就不是人受的。”老者极为痛苦地摆摆手。
六爷随话:“俗话说,只有享不了的福,没有遭不了的罪。”
老者:“这福真的是享不了,说起早上这牛奶面包我的头都大了。”
店小二:“老爷子有这么谈虎变色吗?”
“在俺这比老虎还可怕。”老者捋下胡子说:“早上你一睁眼,勤务兵就把早点送来了。”
店小二:“牛奶面包?”
“嗯,”老者点点头:“面包方方的香香的,那味好闻,就是太难吃了,硬邦邦的像快石头,吃到嘴里黏滋滋的,脱不开牙。”
店小二:“老爷子,你可就着牛奶吃啊。你没听那些洋鬼子常说,喝牛奶吃面包,就是得就着牛奶吃。”
老者:“老爷子也是这么想的,可是那牛奶装在一支管管里,得往外挤,老爷子想这就是洋人说的奶油是吧,好在还有一铜盆热水,俺就把这奶油挤在那铜盆里,好家伙,这一铜盆水才把那块面包吃下了。好家伙,就这一连三天,俺实在是受不了了,吃得俺直拉稀,俺就回来了。”
店小二:“老爷子,回来好,回来好,还是喝咱本乡本土的水好。老爷子,还是碧螺春?”
老者:“小二,今个老爷子不喝你的茶,老爷子请你喝茶。”
店小二惊诧地:“老爷子你请我喝茶?”
老者:“嗯,对了,老爷子不仅请你喝茶,还请在座的各位喝茶。小二,你想喝什么茶?大红袍怎么样?”
店小二不解地看着老者。老者极其高傲地:“不知道了吧。”
老者指指那红包袱:“看见这个吧,老爷子的宝贝,它就能叫来大红袍。”
几人围了过来,六爷也围过来。六爷:“老爷子,打开包袱让我们开开眼。”
“好的,老爷子叫你们开开眼界。”
老者说着,揭开包袱,打开大红布就是黄布,揭开黄布又是橘黄色的布,就这样一层一层地揭了五六层,露出一只黑色的电话机。众人都奇异的目光盯着电话机看,不知这是个什么宝贝。
老者高傲地:“这就是老爷子的宝贝。知道它叫什么吗?”
众人把目光投到老者的脸上。
“它叫电话,这么一摇拿起来,想要什么就来什么。”老者得意洋洋地做了一个摇电话拿电话的动作。
六爷极为卑微地:“老爷子,那你就叫电话给我们来壶大红袍。真正的大红袍。”
“好咧,放心,电话没有假货!”老者说着就摇起电话,然后就拿起电话筒,对嘴说声:“来一壶大红袍!”
说完,老者放下电话筒,坐在椅子上,“好啦,各位等着吧,一会儿就来了。”
众人都正襟地坐下,店小二忙活着把茶碗摆在了各位面前。
老者:“小二,你不用忙活,老老实实坐下等着喝茶,电话带着茶杯呢。”
店小二讪讪地在老者对面的位子坐下。
众人的目光都盯着电话机。许久也没看到电话机送来大红袍。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盯在了老者的身上。老者有些坐不住了,目光直直地去看电话。
这时,一位身穿军装的中年男子走进来,冲着老者叫声:爹,你怎么回来了?”
老者做脸:“我享不了牛奶面包的福。”
军人不解地:“牛奶面包?什么牛奶面包?”
老者用手比划:“就每天早上送来的香香的硬硬的软软的,那不是面包牛奶吗?”
“哦,”军人明白了:“你说的是牙膏香皂啊,那哪是给你吃的,那是给你洗脸的。难怪勤务兵每天都要送一套给你,感情你都吃了。那有法吃吗?”
老者:“真的没法吃。”
军人:“爹,你说你回来就回来吧,还把我的电话机拿回来干嘛。”
老者一指众人:“爹是要大红袍给他们喝。”
军人:“爹,我不是告诉你咱家没有线吗。”
“怎么没有线?”老者不服气地指指电话机上,“这不,我系了线了。”
电话机上果然系着一根长长的红线。
军人苦笑笑:“这线不行,得电线,你看是不是没来大红袍。”
众人这才知道是一场闹剧,都无趣地要散开。
军人:“各位乡里,今天本帅请大伙喝大红袍。”
军人对店小二说:“小二,给各位乡里上大红袍,要上好的,我请客。”
军人掏出十块大洋放在店小二的围裙上,店小二颠颠地去忙活了,一会儿把大红袍茶摆在各位的面前,众人兴高采烈地喝茶。
壹点号 周政文说